「有時,實在不知道我的生命,在等待些什麼。等爸爸到家,等穿新制服、等暑假、等放榜、等面試、等新戀情、等下班、等連假,等一個奇蹟。

在這漫長等待的路上,我的成長路線不算太彎曲。日復一日,回家常等的那個公車站牌還是那一個,但站台對面,那棟比我年紀還大的紅棕色老大樓,拆了,取而代之建起了新的百貨商場,外觀鑲嵌著五顏六色的巨型電視牆,炫目地刺眼。物換星移,站在這樣的偌大的城市建築前,感覺,什麼都變了,只有我沒變,依然,在同個站牌等待,坐同班公車回家。

在外人眼中,我應該是個喜歡秩序的人。比起花色的洋裝,我寧可選擇單色系的,比起嘗試新開的餐廳,我更喜歡去習慣的店,點一樣的麵。出錯令人害怕,守規矩的生活比較輕鬆,守著一份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規矩,守著變成自己大部分的習慣。有時我也好奇,為什麼別人都可以安然地活在自己的世界中,像是那些,穿著奇裝異服不介意他人眼光的其他人、電視中那些不顧一切勇敢追夢的其他人、捷運上開心大笑捨不得說再見的其他人,有時,我真的也想當當看其他人

我決定,來個計畫性遲到。從第一天上班到現在,我都是最早到辦公室的。按了電梯下了樓,穿過中庭的社區花園,遇見警衛,我難得主動喊了聲早安。迎面而來,兩隻白色的蝴蝶順勢飛進了身旁的矮樹叢,我突然感到好奇,他們的一天都在做些什麼,是否快樂。出了巷口,經過滋滋作響的鐵板聲,上頭正煎著我最喜歡的玉米蛋餅。穿過早餐店的人群,我故意放慢腳步,夏天,一年比一年炙熱,我停在十字路口的紅綠燈,80秒⋯75秒⋯60秒⋯機車聲⋯喇叭聲⋯嬉鬧聲⋯我才發現,原來,朝氣聲也是有高低起伏的。我掉落在這些聲音之中,想著上一次這樣站在陽光下感受環境,是什麼時候了呢?從家門到公車站牌,原本只要3分鐘的腳程,那天,卻花了10分鐘。最終,我晚了半小時到公司,沒有任何人,注意到我的遲到。

Lynn 你會不會覺得我的叛逆很無聊?但這麼小的一件事情卻讓我感到好滿足,從小,我總是想為自己下些決定,但時間久了,卻連這種能力都漸漸地給喪失了。最近,我開始在思考,或許,生活也是能亂中有序,開始去做些什麼,從小事做起,是不是有天就能脫離,總是當個旁觀者的角色了呢。」

在藥廠做研發,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,一做,就做了十年,她卻形容自己是喪失自信的資優生。還記得當時我們的第一通電話,她的聲音充滿猶疑的語調,到後來我們一起經歷那個冗長的案子,到現在她坐在我面前,神采奕奕地說最近在學習牌卡。雖然最後那個機會沒有上,但卻拾起了另一種生活方式,迎來了另一個新的身份,我笑笑著說妳也開始了組合式職涯呀。

在愛情裡流轉,在職場裡迷惘,看著孩子掙扎。有時,夜裡滑著他人的臉書,好奇其他人都做了什麼樣的事情,來暫時告別那些無關自己的生活,脫離那種徒勞無功的感受。我喝口水,無意識地抽了張牌,她沉思了一會,看著牌抬頭告訴我:「我覺得呀,推開喜歡的生活要輕輕的,怕一用力嚇著了希望,因為幸福總是在那些,好荒謬的時刻發生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