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Lynn 你怎麼看待成長這件事?對我來說很簡單,當你對同一個名詞,每一年,都能給它添上不同感受,我想,那就是成長了。

在我的腦內字典,還尚未有『觀察』這個字彙前,這不自覺的動作,是讓我困擾的。記得小時候,週末與父母上餐廳吃飯,我總是不像隔壁桌小孩,興奮地把那張菜單轉來又轉去,大聲唸出擠破頭也看不懂的菜色。像種對照組,隔壁桌的我,會直挺挺地坐在桌前,盡可能伸長脖子,像是憑蠻力就可以一窺全世界⋯⋯為什麼這地板紋路是這顏色?為什麼這桌子是方形的?為什麼這杯子有長耳朵?這樣興奮的觀察過程,每次都是在一句:『你怎麼每次都不專心』而喚回。

不知為什麼總被拒絕的這份感覺,是經歷跌跌撞撞的求學歷程,出了社會後才變得平緩些。我成為了一位室內設計師,入行後的職業生活比想像中的順利,我想也是來自那份怪奇觀察的歷練。但幸運也不幸的是,一躍而上,卻也可能一躍而下,對於這點,我毫無準備。只記得走在職業谷底,那種感覺很渴,這一走就是兩年三年,走到腳都破了皮還找不到綠洲,直到了我遇見那客戶。

那客戶很奇怪,是我的生活圈從來不會遇到的那種類型。但對彼此工作上的敬佩,初期的我們相談勝歡,是直到合作後期才衝突不斷。一次討論上,也或許是沒輒了,出於一份再也不會聯絡的好奇:『你到底為什麼要堅持這樣的顏色?』沒想到牽引出,原來看似不搭嘎的顏色後頭,原來是他對早逝母親的記憶,是他孩提房間的天花板顏色。母親總在他睡前哼哼歌,輕拍著偌小的他,這是一種象徵母親的背景色,也是最初的自己,對於世界的親密想像、對於棲息的原始記憶。老實說,聽到的當下,心裡的感覺很奇怪,怎麼說呢⋯⋯像是一種,羞愧感

我思索著我的『觀察』,為什麼被掩沒在對設計的方剛之下,凌駕他特定的主觀之上。後來,這案件成為我嘗試最多新作法的一次,或許他人會用“妥協”來形容。但慶幸的是,這次,我不再,感覺被拒絕了。我總難忘那客戶離去前的神情,道謝背後,流露的是對內心世界在現世實現的寬慰,好像終其一生都為了這刻的到來。這確實超乎了,我對職業所能發揮的框架。那當下,感覺像有陣風吹來,彷彿終於在沙漠中看到了綠洲。腳不痛了,而漫漫黃沙沒留下任何足跡,但不知不覺,卻來到了個新的目的地。成長,老是這樣簡單的折騰吧。」

不論冬天或夏天,他總戴頂格紋鴨舌帽,帽簷下方是黑色細框的眼鏡,雖然有張像不經世俗歷練的娃娃臉,但他卻有著對生活超凡的一種態度。他笑說,如果能長得再“歐巴”一點,或許陌生人對他的評價,會從“漫不經心”變成“深思熟慮”。

不過,他不是我的Candidate,我們不在案件中相遇。但對職業的探索,似乎成為了種我的習慣。我問他隨著經驗愈多,是否會阻礙對設計的想像。他明亮地笑了聲,提到,對於現在的他,沒有靈感的斷片不可怕,一行做久了,最常忘記的是同理心,一但忘了,可能就會“接不回來”,這點是他對於『觀察』,所新添的領悟。

接著,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的聲音,問著我自己:那對於『連結』我有新體悟嗎?如果真的接不回來該怎麼辦?我聽著自己緩緩回應著這聲音,那就回到成長的源頭吧,回到最初面對生活,所形成的世界去探探,去走走。不動腳的心裡旅行,有時,也能找出成長的營養劑,挖出那源源不絕的赤子之心。像想起的這首歌詞般:

“You keep me searching and I am growing old.”
“Keep me searching for a heart of gold.”
“I've been a miner for a heart of gold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