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『等待週五,等待連假,等待換工作,等待出國⋯⋯有天,我忽然不想等待了。』Lynn 你有沒有過外星人時期?這樣形容好像有點奇怪,就是那種在每個角色都沒有歸屬感,像是不小心掉在地球的外星人,與世界毫無連結感。

我總是一心想著要出國,從大三下不了決定要考GMAT還是IELTS,到研究所申請上半年的法國交換學生,記得傑克在協和廣場笑我,連買瓶礦泉水都要拍照。他不懂,這對我來說像是種里程碑,與爸媽搏鬥了這麼久才出國,終於成了在FB上留學生活的一員,生活,變得好興奮、好有趣。出了社會後,我仍想像著再回到國外生活的一天,但上班準備考試真的好吃力;突然,靈光一閃,為什麼出國一定要靠唸書呢?於是,我換到了一家,能有出差機會的公司,想盡各種辦法找能夠relocate到國外的工作機會,參加各種Networking、與LinkedIn上的獵頭互動、研究如何寫出一份完美履歷,準備好自己,只為了抓住那個萬中選一的機會出現。這一等,又一個兩年過去了。

有天週末,我在星巴克遇到了好久不見的傑克,熱絡地聊到他剛換工作,是那個,我夢寐以求的公司。當下,我努力掩飾著五味雜陳的心情,問了他怎麼進去的,他說這四年來好辛苦,小公司正事雜事都得做,PM制什麼都得扛,每天日以繼夜地加班,下班後每次餐廳都關了,有時讓女友氣得好無奈,但也因為這份小PM的經歷,被受認可而到來了這邊,接著他打算銜接這份經驗,之後與女友一起出國再深造去。當時,羨慕、不平、嫉妒、委屈⋯⋯滿滿的情緒全都湧了上來。我以為,傑克是不喜歡我所以不約我了;我以為,努力往外找機會就是出路。我也很努力呀,但為什麼好像還停留在歐洲生活的自己?為什麼別人用一句話就達成了我的夢想?為什麼,我,居然還在原地踏步⋯⋯

我真的厭倦這一切了。乾脆不去想那些國外生活的畫面了,每天認命地面對老闆的糾正,悶著頭做著那些無聊的專案。本來該去Networking的下班後,取而代之地,是與一同加班的Tommy去吃飯,才驚覺原來公司後面的巷子,有這麼好吃的熱炒、汕頭麵,而Tommy也和我一樣喜歡看陰屍路,甚至他和我解釋那些無聊專案的規格後面,是用著怎樣的玄機設計出來的⋯⋯突然間,我覺得原來自己身邊的世界,好大。後來,我把本來存著去國外的生活費,拿來買了一台高階的單眼相機,去拍那些月亮與行星,這開始成了我生活中的樂趣。那晚,選了個月缺,我在合歡山上等銀河出現,即使是夏季的溫度仍有些刺骨,但不影響這份等待的雀躍,我迫不及待拍出星星橫貫天際的畫面。『喀嚓。』Lynn,我想,這應該就是我外星旅程結束的前夕吧。突然間,我意識到這股興奮,不就是當時在協和廣場時一樣的心情嗎?只是這次,我把長久以來,睡在他人生活裡的自己給叫醒了。」

現在的他,是外星人?還是地球人呢?記得這是在他來我辦公室前,我一直在想像的問題。多年前第一次與他在電話上對談時,可以感受到他從語氣中流露出,那種反應靈巧、活躍的特質,他與我說只想進外商,因為外商的薪水高、做的事情有趣、比較有國際觀。「我能理解,但是我會擔心別人看不出你到底想要什麼?」當我回答完,隨之,電話的一頭是一陣沈默,我想,他心裡頭是不舒服的。而見到他後,我先是被他的問句給嚇了一跳,接著聊起了他從高中時期對天文那種未知的喜愛,以及我最近手邊正在進行的案子,當然,也包括了一個relocate的機會。

那天會議室的落地窗,被發藍的天空折射的好亮,面談的氣氛意外地輕鬆。當他聽到這個機會時,他和我說任何relocate或是外商機會,他現階段都不應該去考慮,因為他理解自己的漂亮水杯仍還很空,而現在與同事相處很融洽,要走,還挺捨不得的。其實聽到這份拒絕,我是感到開心的。是呀,我也有當過外星人的時期,那種不顧生活、努力追尋自己要的,覺得準備好了自己但機會就是不來,與世界愈走愈遠,甚至連怎麼回到地球,都慌張的不知道該怎麼辦。但,我們認為的機會,真的就是自己的機會嗎?而就算是沒有連結感的外星人,又如何呢?

我想,即使真的不小心掉到這討厭的地球,但如果能安於自己的外星旅程,把心和諧地拉到同個時空,那麼也不辜負了這星塵中的美麗意外吧。